《汉武帝》第三节 表章送长安|秦汉历史

《汉武帝》第三节 表章送长安


天色熹微,边关还在沉睡。少许的灯火在城头闪烁,懒散的巡夜人无精打采地走过。破碎的梆锣声,向睡梦中的将士们报说着黎明。城下的农户人家,响起了第一声雄鸡的啼鸣。突然,震天的号炮声连珠响起,余良的东越人马,呐喊着向边关发起了猛攻。

守城的南越兵将仓惶应战,哪里经得住东越人马如狼似虎的冲锋。不过一刻钟,边关即已落入余良之手。南越人马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,东越的旗帜在城头高高飘扬起来。

吕嘉气哼哼来找余良:"大将军,我是请贵国出兵援救的,而不是开门揖盗,让你趁火打劫夺我南越江山。"

"是啊,"余良眼珠转了转,"本将军也是为帮吕相才出兵的。"

"那你为何在这边关升上你东越的旗帜?"

"啊,这个,吕相多心了。"余良支支吾吾,"这不过是我们的惯例,决无其他用意。"

"你东越的旗飘在城头,我的部下到来,岂肯同你合作,还不同你先行开战,只怕你的一万人马要全军覆没。"

"好,好,我将旗撤下来就是。"余良心说,且先做让步,等攻下番禺,再收拾他们不迟。

吕嘉心中也明白余良出援的代价是什么,但他坚信,在打败赵兴后,完全有能力抗衡东越,而眼下又不能不借助余良的力量。双方各揣心腹事,依然进行着表面的合作。

七天之后,吕嘉麾下集结了十万大军。有了实力,他的腰也直了,说话声调也高了,对待余良也不像以前那样毕恭毕敬了:"大将军,我们兵力强大,可以向番禺进军了。"

"好吧!"

"请大将军为先锋。"吕嘉的口气几乎是命令式的。

余良冷笑一声,不客气地给顶回去:"南越地理,还是你们熟悉,理当你们在前引路。"

"看光景,大将军没有合作的诚意了。"吕嘉抛出杀手锏,"如果贵军有顾虑,可以就此返归东越。"

余良带兵好不容易进入南越领土,当然不会轻易退出。口气也就软下来:"怎么,吕相没过完河就要拆桥吗?只凭你自己的力量,未见得就能拿下番禺城。"

吕嘉想,有东越部队参战,一可壮自己一方的志气,另可对赵兴构成威慑,眼下还得利用,口气也变得柔和了:"大将军误会了,我的意思是,贵军在前,在气势上就可压倒赵兴。"

"既然吕相这样看重我们,那本将军所部就甘当开路的先锋。"余良趁机下台阶,"只是请吕相派几名熟识路径的兵将引路。"

"这是自然。"吕嘉感到自己胜利了,心中有一种满足感,他觉得有信心在攻占番禺后将余良礼送出境。

东越兵马在前,吕嘉十万大军在后,气势如虹地向番禺进发。一路上,少有南越官军的抵抗,各城的守军,大都望风而逃。尚有忠心的守将带兵向番禺退却,以期增强守城的兵力。

吕嘉、余良大军节节逼近,报急的探马接踵而来。赵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他不时向聂一求助:"聂将军,这万岁的援军也该到达了。"

聂一始终充满信心:"千岁无需惊慌,万岁的援军已在路上,他们会星夜兼程驰援。"

"可是,时已七日,至今音讯皆无,聂将军是否再派人送去告急表章?"赵兴坐不住了。

赵太后也有同感:"聂将军,我和兴儿不惜同吕嘉决裂决心内附,万岁总该保护我们才是。"

"太后千岁放心,"聂一也有些沉不住气了,"立即再写表章急送长安。"

当聂一的告急表章送达武帝手中时,韩说的奏报也同时送到。武帝将两道表文摊在面前,逐一浏览一遍。韩说的大军已进抵南越边境,请求立即率军进入南越,直抵番禺解围。武帝微微一笑,吩咐杨得意:"拟旨。"

杨得意备好文房四宝,执笔待命。

武帝口述:"命韩说原地候旨,无旨不得擅自行动。"

杨得意不肯落笔,他实在费解:"万岁,聂将军独力难支,番禺危在旦夕,应催促韩说火速进兵啊。"

"怎么,你要抗旨吗?"武帝脸色沉下来。

"奴才不敢。"杨得意赶紧书录完毕。

"再给聂一拟旨。"武帝又复口述,"朕已命韩说率援军赶赴南越边境,不日即可到达。然后,再从四周调集五万人马,待军马齐备,即可过境增援。此间,要坚守待援。"

杨得意无论如何也不明白,韩说的五万人马足以解番禺之围,武帝为何迟迟不让韩说往援呢?他忍不住又说:"万岁,救兵如救火,聂将军和赵兴盼救兵如大旱之望云霓,救兵不能及时到达,吕嘉就可能得手,那南越内属岂不落空?"

"你呀,真是敲不开的榆木疙瘩。"武帝此刻有了兴致,"就如弈棋一样,你只看眼前一两步,而看不到三四步以后,鼠目寸光啊!"

"奴才愚钝,万岁明示。"

"朕此战不只要将南越纳入版图,还要同时将东越收入囊中。附近抽调兵力,为的是诱东越余善上钩。"

"那又为何不让韩说尽快出兵?"

"你懂什么,这是朕看的第四步棋。"武帝颇有耐心地反问,"那赵兴归附后该如何对待?"

"一国之王,最低也要封侯啊。"

"朕倒不在乎糜费些金银,赵兴从一国之王到寄人篱下,必定难以适应这种变化,久而久之,就要萌生反意。"

"像这样的人不能留下,干脆"杨得意做了个杀人的手势。

"那样做,朕岂不在青史上留下骂名。"

杨得意有些糊涂了:"那该怎么办?"

"所以朕不急于派援兵,让赵兴死在吕嘉之手,朕再为他报仇雪恨。"武帝笑着说,"这岂不更好?"

杨得意这才算明白了:"万岁高瞻远瞩深谋远虑,非凡人所能及。"

"咳,"武帝叹口气,脸色也凝重起来,"只是苦了聂一将军,这真是城门失火,殃及池鱼啊。"

"为了国家,也只能委屈他了。"杨得意为武帝开脱。

"这也是没法子的事,实难两全哪。"武帝也为减轻自己心灵的重负,"如果聂将军为国捐躯,朕一定厚待他的后人。"

"如果以自己的生命,换取南越、东越两属国并入大汉,就是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。"杨得意颇为慷慨激昂。

武帝思忖片刻:"吩咐下去,朕要巡视河东。"

"遵旨。"杨得意立刻去做相应准备。

大司农张成手下有六万人马,布防在与东越国接壤的八百里国境线上。近来,东越国不断向边界增兵,使得张成相当紧张。夜间已不敢脱衣就寝,真个是枕戈待旦了。

太阳刚刚落山,张成在护卫兵将的簇拥下,沿着界河巡查。阵阵晚风吹来,他感到些许凉意。对岸,东越的营帐里炊烟袅袅,酒香肉香隔着数十丈宽的界河飘过来。东越兵士们旁若无人地高声嬉戏,根本未将汉军放在眼里。张成有几分气恼:"真应该过河去杀杀他们的威风。"

一名部将飞马来到近前:"张大人,韩将军到。"

张成回马注目观看,只见烟尘中一队人马疾驰而至。为首的就是大将韩说,他拱手施礼:"韩将军失迎。"

"张大人接旨。"

张成滚鞍下马跪倒在地:"臣张成跪听。"

韩说当众宣示:"旨到之时,着即将五万人马交由韩说指挥,不得有误。"

张成怔了片刻,还是不得不说:"臣领旨谢恩。"

韩说将圣旨交与张成:"张大人,就请交割人马吧。"

"韩将军,"张成为难地说,"对岸东越集结了十万大军,近日蠢蠢欲动,随时可能发起进攻。我这儿只有六万人马,原本众寡悬殊,再调走五万人马,不等于向东越敞开了大门。"

"张大人的处境,韩某深为同情。但圣命难违,谁敢抗旨不遵?"韩说善言相劝,"还是分兵吧。"

张成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:"剩下一万人马,东越大军杀过河来,我可就无能为力了。"

汉国分兵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东越都城,余善闻报,禁不住仰天大笑不止,弄得部下文臣武将都不知所以。

二将军胡能问道:"大王何故如此发笑?"

"本王盼望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,焉能不喜。"

"请大王明示。"

"对岸的汉军仅有一万人马了,我十万大军过去还不是风卷残云一般。"

"怎么,大王要对汉国发动进攻?"

"正是。"

"依臣下看来,这万万使不得。"

"为何?"

"汉军边境兵力虽然大大减少,但内地人马众至百万,可以随时调遣增援。我东越小国,在强汉身边得以生存已属难得。一旦主动入侵,汉国有了口实,就会借机讨伐。挑衅一开,我国将不复存在。"

"照你这么说,只要我们不主动进攻,就可平安无事了?"

"臣这样认为。"

"你是大错特错了。"余善自有他的见解,"正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。汉国亡我之心不死,我们不能坐以待毙,主动进攻或许是条生路。"

"无论如何,臣下以为,我们万不能挑起事端。"

"好了,你不要再说了。而今余良不在,你身为二将军,就该和本王保持一致,回去做好准备,明日越过界河,向汉国全面发起攻击。"

胡能犹豫一下,还是应答:"遵命。"


分类:秦汉历史 书名:汉武帝 作者:王占君
《汉武帝》第四节 汉国有使者|秦汉历史

《汉武帝》第四节 汉国有使者


返回府邸的路上,胡能心情抑郁,他明白,进攻就是引火烧身。明天向汉国发起攻击之时,就是东越国灭亡之日。走进大门,管家近前神秘兮兮地禀报:"将军,有贵客来访。"

"哪里的客人,看你如此紧张。"

"从河西而来。"

胡能听了,不觉也一怔,河西岸是汉国管辖,这么说是汉国有使者来。边走边想,这个时候汉使来家只恐是凶不是吉。

管家跟在后面问:"大人,见是不见?"

"人你安排在何处?"

"为避人耳目,我让他在密室等候。"

胡能想,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:"带路。"

胡能的密室,小巧儒雅。这个武将,却颇喜书画。他进屋时,汉使正在倒背着两手欣赏墙上的松山晚樵图。管家为胡能和汉使做了介绍后退出,胡能正襟而坐,绷着面孔问道:"请问尊姓大名?"

"在下是大司农张大人贴身卫将,只此足矣,无须报出名姓。"

"请问有何贵干?"

"张大人委托我前来看望问候,并有薄礼奉上。"卫将打开随身携带的锦盒,里面是一尊纯金弥勒佛,"请笑纳。"

"俗话说,礼下于人必有所求,但不知你家主人要我做何事?"

"张大人快言快语令人钦敬,我也就直言不绕弯子了。"卫将言道,"获悉贵国要趁我汉国边防空虚,妄图大举进攻。张大人要我转告二将军,各地军马正在调来边境途中,万望不要铤而走险。"

"这么说,张大人是胆怯了?"

"不,他不希望蒙受眼前失败的耻辱,也不希望贵军暂时得手,最终导致全军覆灭的命运。"

"难道我国就不能获得全胜吗?"

"蚍蜉撼树,以卵击石,只能是自取灭亡。"卫将说得斩钉截铁。

"多承指教。"胡能说道,"是否进攻,我家王爷尚未做出决断,至于金佛,在下不敢私自收受,还请原物带回。"

"怎么,信不过我吗?"卫将边说着边出了房门,"俗话说得好,买卖不成仁义在,交个朋友又有何妨?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,我是不会向余善告密的。"

胡能抱起金佛追出门外,一眼望见管家站在院中,那管家对他手中的锦盒瞄了一眼。胡能想,若是当着管家的面强行退礼反为不美,就没再言语,而是吩咐管家:"送客。"

当天下午,管家正在大门口理事,他家的佣人来到:"老爷,夫人忽然患病,请您疾速回家。"

管家跟着佣人就走,拐过墙角,一位王宫内侍在面前拦住去路:"管家,王爷千岁有请。"

"我家妻子突染重病。"

内侍笑了:"没有的事,是在下让你的佣人编造的。"

佣人点点头:"是的。"

"为何要撒谎呢?"

"王爷找你不想让二将军知晓。"

"千岁爷?他找我一个管家又有何事呢?"

"等到了宫中,你自然明白。"内侍以不容置疑的口吻,"走吧。"

此时此刻,也不容管家不去,他只得跟随内侍进了王宫。东越王余善正在后宫等待,管家近前叩拜。

"平身回话。"余善显得颇为和气。

"千岁宣小人进宫有何吩咐?"

"本王问你,汉使到你府中所为何事?"余善也不绕弯子,开门见山单刀直入。

管家一下子懵了,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
"怎么不说话呀?"

内侍在一旁催逼:"快讲,隐瞒和谎言骗不了千岁,绝没你的好果子吃。"

管家明白,胡府的一切都在王爷的监视之中,想要说假话也没用。只好如实回答:"确有汉国的使者进入胡府,小人只知他是汉国大司农张成的卫将,至于所为何事,小人属实不知。"

余善将手一挥:"将他丢到狼狗圈中。"

内侍上前便拖。

管家急忙求饶:"千岁饶命。"

余善摆手,内侍住手。余善又问:"你怎会就一无所知?"

"千岁谅情,那胡能与汉使交谈时,明令小人回避,我又不在场,故而不知所谈内容。"

"难道你就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不曾发现吗?"

"倒是有一点儿,"管家为保活命,也就顾不得许多了,"小人见二将军抱一锦盒,估计是所受礼品,至于内装何物,就不得而知了。"

"来呀!"

内侍近前:"王爷有何吩咐?"

"取黄金百两,赏与管家。"

内侍奉命拿来十锭黄金,交与管家:"拿着。"

管家有些怯手:"千岁,小人不敢生受。"

"怎么,你敢拒绝?"余善瞪起眼睛。

管家赶紧接下:"谢千岁恩赏,无功受禄,实感不安。"

"你用不着不安,只要你今后将胡府情况如实向我通报,本王会保你家财万贯,福禄长存。"

管家心神恍惚步履蹒跚地回到胡府,一进门险些与人撞了个满怀。猛抬头,见是二将军胡能阴沉着面孔直瞪瞪地盯着自己,心头就如小兔子,乱跳个不住:"将军,您"

"你到哪里去了?"

"我?回家看看,老婆病了。"管家不由得声音发颤。

胡能冷笑着,目光射向他的前胸。

管家下意识地按了一下胸前。

胡能上前一伸手从他怀中掏出十锭黄金:"这是什么,这总不会是拣来的吧?你背主求荣,丧尽天良,实难容你,将他推至后园活埋!"

两名家将不由分说,将管家带到后园,一人多深的土坑已经挖好,管家立脚不住,即被推入了坑中


分类:秦汉历史 书名:汉武帝 作者:王占君
《汉武帝》第六节 云霄楼烈焰|秦汉历史

《汉武帝》第六节 云霄楼烈焰


余良在马上高声劝降:"南越王,速速开门俯首受缚吧,或许还能保得性命,否则,将难免玉石俱焚。"

聂一想,此刻无力抗衡,当是攻心为上:"余大将军,你乃东越国栋梁,何苦为叛贼吕嘉卖命。眼下虽说你等占了上风,但须知大汉援军将至,若不悬崖勒马,日后大汉是饶不了你和东越国的。"

余良连声怪笑起来:"聂一,你还在做死后的梦呢?今日实话相告,我东越誓要灭尔汉国,还怕你日后发兵不成?"

"余大将军,凭你小小东越,与我大汉为敌,岂不是自取灭亡?奉劝你及早打消这个念头,以免杀身之祸。"

吕嘉已是不耐烦了:"大将军,和他费什么唇舌,反正他们降也是死不降也是死,下令进攻吧。"

余良点点头表示赞同:"好,杀呀!"

吕嘉的叛军和东越兵一起,架起云梯发起了猛攻。他们在数量上占绝对的优势,尽管聂一领部下殊死战斗,但不出一个时辰,官军已是死伤殆尽。最后,剩下南越王赵兴、赵太后、赵日和聂一等二十余人,退入王宫的最高建筑云霄楼。聂一手持长枪,守在楼梯拐角处,上来一个杀一个,连挑带刺,楼梯下已堆积三十多具尸体。

眼见自己部下死伤累累,余良发急了:"我就不信他聂一是三头六臂,我亲自上去会会他。"

吕嘉心下暗笑,心说他死在聂一枪下才好呢,便大加鼓动:"大将军出战,定叫聂一魂飞魄散有死无生。"

余良上前,与聂一交手不过十几个回合,即被聂一一枪刺破头皮,虽说于生命无碍,但也已头破血流。气得他哇哇怪叫,退下来跺着脚发狠:"来人,给我放火,把他们全都烧死!"

"慢!"吕嘉制止,"不能用火。"

"这却为何?"

"这王宫富丽奢华,不能付之一炬。消灭了赵兴一伙,"吕嘉略停一下,还是说出口来,"我还要用这所王宫呢!"

余良心说,你还有这个野心呢?殊不知你也活不多久了:"不用火攻,那么你上去与聂一战上几合。"

"我?一介文臣,手无缚鸡之力,哪会打仗?"

"那就对不起了,聂一武艺高强无人可敌,只有火攻这一条路了。"余良命手下准备火把,"吕相,等你真要做了国王,你再建一座更加雄伟的王宫。"

少时,十几束火把送到,余良不顾吕嘉反对,举起火把就去点燃那王宫垂挂的幕帷。

吕嘉上前来挡:"你不能这样做,你也无权这样做,这是在我们南越国,你太放肆了。"

余良用力一推,将吕嘉推了个后仰,跌在木柱上,后脑磕了个拳头大的包。吕嘉再要制止,火势已烈,熊熊燃烧起来。

"余良,我和你没完。"吕嘉捂着后脑勺,气极败坏地嚎叫。

"怎么,还没卸磨就要杀驴,不是用我求我的时候了?"

"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,我悔不该引狼入室。"

"好哇,姓吕的,你真不是个东西。我帮你打败了赵兴,非但一个谢字没有,还将我视为仇敌,看来,我也只能和你势不两立了。"

"少费话,放聪明些,带着你的一万人马,滚出我南越国。"

余良冷笑几声:"吕嘉,有一句俗话大概你忘记了?"

"什么狗屁话。"

"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。"

"怎么,你还想赖在我南越国不成?"

"实不相瞒,从进来那天,我就没打算出去。"

"你你是有意谋我江山。"

"算是让你说对了,无利不起早,谁会白白为你卖命?"

"既然如此,休怪我不客气了,我要用武力赶你出去。"吕嘉对部下一声招呼,"上,对东越兵格杀勿论。"

"你撕破了脸皮,也就别怪我无情了。"

南越叛军和东越人马,在云霄楼下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。

云霄楼烈焰腾空,冲天的烟柱,狂舞的火舌,烧得楼宇"噼啪"作响。赵兴等人已被逼上了最高层,灼人的烈火就在脚下,再也无处可逃。赵兴悲痛欲绝:"万万想不到,我一国之主,竟落得如此下场!"

赵太后依然是不服输的性格:"兴儿,你不要伤怀,天道自存,吕嘉叛逆是不会有好下场的。"

"可是我们呢,"赵兴已被浓烟烈火熏烤得咳喘不止,眼泪鼻涕俱下,"我们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。"

聂一此刻最为伤感:"千岁,是我聂一无能,对不住你,看来只有来世再加补报了。"

赵日在临死之际已经醒悟:"汉国的救兵不是不能赶到,而是有意不到,汉皇这是在借刀杀人哪!"

"不要说了,"聂一岂能悟不出这其中奥妙,"事已至此,说什么也没用了。命也。"

赵太后也一切都明白了,她无奈地长叹一声。

云霄楼轰然倒塌,南越王及聂一等人同这座琼楼一起,在浓烟翻滚的烈焰中也化为了灰烬。

吕嘉和余良之间的战斗仍在继续,吕嘉毕竟人多势众,他们渐渐占了上风,余良已是且战且退。吕嘉掩饰不住胜利的喜悦:"弟兄们,给我狠狠追杀,决不能放过这伙豺狼。"

"姓吕的,你太没有人性了。没有我东越国出兵相助,你早成了赵兴刀下之鬼,而今恩将仇报,老天定会报应你的!"

"别听他放狗臭屁。"吕嘉发出悬赏,"斩杀余良者,赏黄金百两,官升三级,封妻荫子。"

东越军渐渐退出了番禺东门,南越人马紧追不放,死死咬住。就在这时,远处荡起了冲天的尘埃,显然是一支大队人马杀来。余良一见喜出望外,为给部下打气,他高声呼叫:"我们的援兵到了!"

待那支人马到了近前,余良和吕嘉全都傻眼了。只见"汉"字和"韩"字大旗迎风招展,原来是韩说带六万大军杀到。这是一支生力军,而余良和吕嘉的部队,双方经过长时间的厮杀已是强弩之末,可说是不堪一击。稍一接手,即已败下阵来。吕嘉的队伍只想保存实力,也顾不得番禺这座都城了,先行败退撤走。余良也非不懂军事常识,他更不肯独力与汉军抗衡,也率军向东越国退却。见此情景,韩说毅然决定,集中兵力追击吕嘉,便紧紧咬住吕嘉的近八万人马不放。

吕嘉甩不掉汉军,心说,我这有八万人马,还就怕了你六万军力不成,便在黑松岗的有利地形布下阵势,要和韩说进行决战。

韩说追到黑松岗前,见前方层峦叠嶂,松荫蔽日,地势凶险,下令停止追击。他策马考察了一番,叫过三员偏将,令他们各带一万五千人马,分向东、南、北三方引兵,对吕军形成包围之态势,待部属到位,号炮响起,即从四面发起猛攻。

吕嘉原想以地势之利,打汉军一个伏击。谁料韩说久经战阵,没有钻入圈套,已失先机。原本就斗志丧失的吕军,受到四面围攻,即刻军心大乱,哪有人再恋战,都是各自突围。历经半个时辰的战斗,八万吕军大半被歼,少半被俘,可以说已是全军覆没。

韩说当即在战场上写下报捷喜讯,言说吕嘉八万人马已被彻底歼灭,逆首吕嘉正在搜寻之中,一有消息当会即刻报喜。他派八百里加急快马,日夜兼程向武帝报信。经过七个昼夜的奔波,在河东左邑桐乡,追上了正在巡游途中的武帝。

武帝在锦车上对报马说:"何事如此紧追不舍?"

报马答曰:"为万岁送喜报。"

"快交与朕一观。"武帝拿在手中,看过之后止不住兴高采烈,"韩说果然不负朕之厚望,看来南越国归属大汉已成定局。"

杨得意察颜观色:"万岁,韩将军定是大获全胜。"

"吕嘉叛军已是全军覆没,这真是个天大喜讯。"武帝当即传旨,"自即日起,将此地地名改为闻喜县,以纪念朕在此地获得这一喜讯。"

随从人众无不欢呼雀跃。

武帝对报马说:"传朕口谕,嘉奖韩说,要他再接再厉,扩大战果,守住南越全境。"

"小人一定将圣谕传到。"

"还有,"武帝加重语气,"要他必须找到吕嘉,生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"

"小人明白。"

其实,韩说岂能不知吕嘉的重要性。他将三万多俘虏逐一甄别,未见吕嘉之面。又将地上的死尸挨个验看一遍,也没发现吕嘉,心说这天网恢恢,还真的就让吕嘉漏网了?韩说想,吕嘉已是丧家之犬,决不可能还留在南越国内。而且他这惊弓之鸟也不可能去往汉境自投罗网,那么他惟一的去处就是东越。韩说打定主意,将东越边境封了个铁桶一般。但却是明松暗紧,表面上不设防,以诱使吕嘉上钩。

转眼,三天过去了,东越边境线上已是越来越松。以往是入夜之后有百十人在城头巡守,而今减到了几十人,而且也不再是彻夜不眠。又是一个无月少星的漆黑之夜,一个黑影悄悄摸上城头,往女墙垛上套上一条绳索,之后抛系至城下,他攥紧绳索正要滑下城头,四五把挠钩一齐伸过来,将他死死钩住。有的铁钩扎入肉中,疼得他嗷嗷直叫:"轻点儿,要了我的命了。"

韩说来到面前:"吕相国,功夫不负苦心人,我总算把你等到了。"

吕嘉此时是无话可说,听凭汉军将他捆了个结实。

韩说立即连夜派飞骑报喜,八百里加急快马经数昼夜疾驰,在河东新中追上了巡游途中的汉武帝。接到喜报,武帝刘彻满面春风笑容可掬:"韩说将军不负朕厚望。"

杨得意恭维汉武帝:"万岁运筹帏幄,决胜千里,吉人天相,莫说南越,东越也是指日可下。"

武帝喜上眉梢:"无论这是何地何县,为了纪念活捉吕嘉这一喜事,就将此地改名为获嘉县。"

杨得意顺嘴就来:"万岁英明。"

武帝不悦地翻他一眼:"你还会不会说句有用的话?"

"奴才该死。"杨得意顿时像遭了霜打蔫了,但他揣摩着圣意,"万岁,当趁热打铁,一举平定东越。"

武帝笑了:"传中书令拟旨。"

随行的中书令一传即到,武帝口授旨意:"命大将杨仆的十万大军水陆并进即刻向东越进兵,令韩说的六万大军从南越向东配合进攻,务在月内占领东越全境,擒斩余善、余良。"

圣旨很快传到了前线,杨仆、韩说不敢稍有停歇,同时向东越发起了进攻。汉军十六万,在数量上首先占了优势,又兼汉军训练有素,作战勇敢,真个是气势如虹。杨仆在一日之内就收复了被东越侵占的梅岭三镇,第三天即攻入了东越境内。韩说更是势如破竹,四五日里就打到了东越都城。次日,杨仆人马亦到达,汉军将东越都城团团围困。

其实,余善一直不与汉军硬碰,采取的是保存实力的作战策略。他的兵力基本没有太大损失,全都退回到都城。经过几十年经营,都城城高池深,粮草充沛,坚守一年不在话下。而汉军众多,时间过月,便粮草难以为继。故余善决心死守都城,待汉军无粮退兵之际,再尾追攻击,期待可以小胜。

韩说、杨仆攻了十几次都未能奏效,而余善坚守不出,他们感到棘手,无可奈何,二人坐在一处商议对策。

杨仆眉头紧锁:"韩将军,万岁责令月内平定东越,而今已近半月,攻城毫无进展,如之奈何?"

韩说亦然:"余善固守不战,分明是等我断粮退兵,看来强攻决难奏效,我们得另寻出路了。"

"有何出路,愿听韩将军高见。"

韩说一时也拿不出办法:"天无绝人之路,总会找到有效途径的。"

"唉,"杨仆长吁短叹,"说来说去,还是没辙。"

"俗话说,三人行必有我师,那大司农张成,受到万岁申斥,在军中戴罪立功。他长年与东越人打交道,说不定就有办法,何不找来一起计议。"

杨仆也没有办法可想:"找来试试,谅他也拿不出好主意。"

张成奉召来到,见了二人即大礼参拜:"给二位大人叩头了。"

韩说上前搀扶:"这如何使得?"

杨仆也客气地相让:"张大人请坐。"

"下官戴罪之身,二位大人面前哪有我的座位?"

"张大人,你我同朝为臣,不需如此过谦。"韩说亲手挪过椅子,"坐下方好叙话。"

"不知二位大人有何吩咐?"

"张大人,实不相瞒,余善闭门不战,我与杨大人一筹莫展,"韩说拱手致礼,"还望张大人指点迷津。"

"都城易守难攻,余善骁勇能战,强攻决难奏效。"张成似已胸有成竹,"要破城只可智取。"

韩说认真地不耻下问:"请张大人细道其详。"

"不知二位大人可信得过我?"

"如若不信,何能相请。"

"好,容我仔细讲来。"张成说出他的计划,"请二位大人收兵返回国内,给我一个相机行事的机会。"

"收兵?"杨仆感到震惊,"这还了得,这要有圣上的旨意方可。"

韩说却是沉稳:"请张大人原原本本讲来。"

张成即把他的智取之计从头一一道来。

韩说听罢连声叫好,杨仆也认为是着儿好棋,当下决定按计行事。

一夜之间,汉军突然撤走,余善派出探马,探明全都撤回了汉国。他放心地打开了城门,江湖郎中打扮的张成趁机混入城中,进了二将军府。胡能见是张成,赶紧延入密室。听了张成一番言论,感到句句在理。他叫来管家,嘱其依计而行。管家的一家老小全在胡能手中,他不敢耍滑,老老实实去找余善。

获悉管家来通风报信,余善和余良一起接见。管家呼哧带喘地告知:"千岁,汉国的大司农张成,化装来到了胡府,二将军将他引入密室,小人即刻前来报信。"

"有这等事?"余善登时站起身,"汉国突然撤军一定有鬼,抓住张成,真相即可大白。"

"对,绝不能让他跑掉。"余良提议,"千岁,我带兵去胡府拿人。"

"不可鲁莽,万一胡能将人藏起,我们搜不到,岂不反落给他个话柄?"余善略一思索,"何不你我共同前往,给他个措手不及。"

"好,就依千岁。"

管家先行一步回到胡府,余善、余良带有数十名护卫乘快马风驰电掣般随后到达。胡能获悉慌忙到府门迎接,余善见其失措的样子,心中暗自得意。在大厅落座后,下人献上茶来。余善、余良举杯饮下一小口,余善开口问道:"胡将军,听说贵府来了贵客?"

"正是,汉国的大司农张成。"

"胡能,你好大的胆子!"余善狠狠一拍桌案,"你竟敢背着我与敌国大将暗中勾结,分明你已有反意。"

"王爷所言不差。"张成说着从后堂走出,"胡将军已是我汉国大臣。"

"你们!"余善未能再说下去,只觉腹中痛如刀搅,晃了几下,站立不住,鼻口流血,倒地身亡。

余良此时明白为时已晚:"原来你们在茶中"他身子一歪,也倒地猝死。

擒贼擒王,余善兄弟一死,东越军便在胡能掌握之中。这样,整个东越继南越之后,也都纳入了大汉的版图。汉武帝刘彻以他英武的雄心,实现了秦始皇未能完成的伟业。他将东越、南越的领地,设置儋耳、珠崖、南海、苍梧、郁林、台浦、交趾、九真、日南九郡,使其成为大中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,成为具有划时代历史意义的一件大事。


分类:秦汉历史 书名:汉武帝 作者:王占君
《汉武帝》第五节 天兵定南疆|秦汉历史

《汉武帝》第五节 天兵定南疆


天空中浮云飞卷,后园内花木在劲风里发狂地抖动。挖坑时堆砌扬起的沙土被风刮得旋起,迷得管家睁不开双眼。看到昔日的部下,在为自己掘墓,他们手拄铁锹,用怪怪的眼神看着自己,管家无限感慨。想不到以往看似遥远得毫无边际的死亡,这样快就来到面前。活埋,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字眼,当一个活生生的人,被黄土一锹锹掩埋的时候,将是何等痛苦,管家真是不敢想像了,他紧紧闭上了双眼,踏上那死亡的黄泉路。

一锹,两锹沙土不停地落在管家的身上。逐渐,土埋到了胸部,管家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,他用双手不住地将胸前的沙土扒到一旁。但是,五个人五把锹扬下的沙土,还是埋过了胸部,管家上气不接下气,他的嘴巴大张着喘息。

"怎么样,这滋味如何?"传来了问话声。

管家睁开眼睛,见是胡能站在坑边,无力地点点头。

"此时此刻,有没有求生的愿望?"胡能又问。

管家心头腾起生的渴求,他断断续续地说:"只要二将军放过我,即便闯龙潭虎穴也心甘情愿。"

胡能吩咐家将:"拖他上来。"

家丁迅即将土挖开,把管家拖上来。管家换了衣服稍事盥洗,来到密室去见胡能。

"你看。"胡能手指身旁的八仙桌。

管家已经见到,桌上的十锭黄金光芒夺目,他不知胡能用意:"将军,情愿献出为您所用。"

"不,我已决定完璧归赵。"

"送还王爷千岁?"

"错了,是还给你。"

"还给我?"管家有些难以置信,"将军,小人一时糊涂才收下这不义之财,怎敢再据为己有?"

"你再向这里看。"桌上还有一漆盘,上面罩苫着红绸,胡能随手扯下,又现出十锭黄金。

管家一时间怔怔地看着。

"这是本将军送与你的。"

管家真是给闹懵了:"将军,小人不敢。"

"给你就收下,怎么还想回到那个土坑里吗?"

"小人遵命。"管家明白,这二百两黄金不是那么好拿的,"不知二将军要小人做甚?"

"事并不多,只有眼前和长远两件。"胡能顿了一下,"长远嘛就是,你继续保持和王爷的关系,按期向他提供有关我的情况,当然是经我允许的情况。为的是将他的动向及时报告给我。"

管家明白了,这是要他做双重内奸,事已至此,也只能同意:"小人愿为将军效劳。"

"好,你若办得漂亮,本将军是不会亏待你的。"胡能又说,"至于眼前,要你今日过河报信与张成,给他透个信儿,明日我军将向汉境发动大规模进攻,要他不要螳臂挡车。"

"小人遵命。"管家明白,不照办只有死路一条。

"好了,带上黄金,准备渡河去吧。"

管家收起黄金,躬身退出。

夜色如磐,汉军营地出奇地宁静。统帅张成在营帐中往来踱步,他倒背双手紧锁眉头,梆锣声一阵阵敲得他心神不宁。已是四更时分,五鼓天明,敌军就将大举来攻。自己这一万人马,怎敌东越十万大军,明摆着是危如垒卵。胡能管家的忠告还响在耳边,这尊金佛总算没有白送,总算事先获得了敌军动向。怎么办?退避三舍吧,那自己将背上临阵脱逃的罪名,也就有了杀身之祸。等着让敌人一网打尽吗?不,不能,这样损失的是上万名手足弟兄。思前想后,他最终打定主意,传令全军即刻拔营后撤。

红日一跃腾上东山,河水泛起金黄的波鳞。东越王余善第一次在黄罗伞下检阅自己的部队,他威严地宣布:"朕赐封胡能为吞汉将军,统率我东越十万儿郎,一举吞灭汉邦。"

部众在胡能带领下,一起振臂高呼:"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"这声音,犹如滚滚雷霆,响彻万里碧空。

余善感受到最大的满足,为人谁不想君临天下,他频频向部众挥手致意,俨然是大中华的帝王。

胡能步步登上高台,向余善奉上新刻的玉玺:"愿吾皇一统华夷,千秋在位,万代永传。"

余善郑重地接过玉玺,高举过顶,以示国人,之后,发布圣旨:"朕命十万大军,即刻进发,分三路夺取梅岭、白沙、武林三镇,破城之后论功行赏,落后不前者,一律问罪。"

东越人马呐喊着冲过界河,由于张成已率军退走,东越军如入无人之境,兵不血刃占据了边疆三大重镇。余善派快马报信与余良,要他火速并吞南越,以便调集南越之兵合力攻汉。

余良收到王兄的快函,已是到达番禺城下,送走信使,夜已定更。他原打算次日攻城,见信后觉得事不宜迟,便连夜去拜访吕嘉。

余良被阻拦在辕门之外,他气呼呼地大声叫嚷:"速去通报吕相,我有重大军情要和他见面。"

卫将不肯通融:"我家相爷一路鞍马劳顿,已然上床休息,相爷已传下话来,任何人也不得打扰。"

"别人不可,我,"余良指指自己的鼻子,"我是余大将军!"

"对不起,谁都一样。"卫将不肯让步。

"好,我不见他了,如果误了大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。"余良以退为进,掉转身就走。

"大将军留步。"是吕嘉从大帐中追出来,"何必如此性急呢?"

余良回身止步:"怎么,吕相要给我吃闭门羹?"

"下人不懂事,大将军不要见怪。"吕嘉嘿嘿一笑,"有道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嘛!"

二人入帐落座,吕嘉问道:"敢问有何紧急军情?"

"吕相,汉国大将韩说率五万大军已入南越国境,距我们不过一天路程,为防内外夹击,我们当连夜攻城。"

其实,吕嘉也有此意,二人可说是不谋而合。但他并不立时答应:"南越人以逸待劳,我们经过一整天的行军,将士俱已疲惫,未及恢复,此时攻打,怕是事倍功半哪。"

"话虽如此,总比明日汉国援军到达,我们腹背受敌要强得多。"

"大将军久经战阵,吕某就听您的。"

"好,你我分头准备,二更天准时进攻。"余良起身后再讲,"我负责攻占东门,西、南、北三面就交给吕相了。"

"我们城中见。"

二更鼓响的同时,连珠的号炮冲天而起。吕嘉和余良亲自督战,从四面向番禺城发起了猛攻。

赵兴在王宫中坐立不安,他不住地自言自语:"这该如何是好,敌人大兵压境,汉国援军又迟迟不到。"

德妃关切地扶赵兴坐下:"千岁休要惊慌,京城墙高池深,固守待援想来是不成问题的。"

黄门侍郎郑进匆匆来到:"千岁,小人从城头返回。"

赵兴是让郑进打探消息的:"快说,战况如何?"

"千岁,恕小人直言,敌寇攻城甚急,我方兵微将寡,已是死伤过半,怕是守不到天明了。"

"啊?"赵兴还是那句话,"这该如何是好?"

赵太后刚好到达,她颇为不悦地接过话来:"男子汉当顶天立地,何况你身为国王,怎能如此无有主见。"

"母后,儿臣属实无有主张了。"

"无妨。"赵太后眼睛盯在德妃身上,"不需汉军,只德妃一人即可退百万雄兵。"

"她?"赵兴真的糊涂了。

"我?"德妃也感到莫名其妙,"妾妃若能退兵,便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。"

"好吧,随我登城。"赵太后头前就走。

赵兴和德妃跟随在后,来到南城门上,但见聂一和赵日都在这里,正与吕嘉激战。敌军攻势甚急,聂一已是全身溅满鲜血。他看见赵太后,没好气地说:"快些退下去,这里危险。"

"聂将军莫怪,我给你带来了援军。"

"援军?"聂一四外看看,"在哪里?"

"这就是雄兵十万。"赵太后将德妃推到面前。

"她?"聂一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
赵日已经解读了赵太后的用意:"你要用她退兵,只怕吕嘉那厮不会认可。"

"她是王爷千岁的爱妃,万一有个闪失,那还了得。"聂一觉得不宜这样做。

"哼!"赵太后恨从心头起,"要不是她通风报信,吕嘉如何能逃走,何至于有今日这个危机。"

赵兴还是不忍心:"母后,德妃她纵然有过,还念她平素为人贤慧,饶过她这一遭吧。"

"王爷,您不要求情了,我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,咎由自取,愿听太后发落。"德妃倒是心态平静。

"将她推上城头。"赵太后吩咐。

正是攻防双方战斗的间隙,德妃站到了女墙的垛口上。赵日命兵士举起两盏灯笼照清德妃的面孔,对下面高声喊道:"吕嘉贼子,你睁大狗眼看看,是谁站在城头。"

吕嘉举目仰望,他看见了德妃:"妹妹,是你?"

"兄长,你逃得性命也就算了,不该发兵来打京城。"

"妹妹,为兄不能隐藏起来苟延残喘,那样生不如死。我要报仇雪恨,我要登上王位呀。"

"兄长,你只想自己,你想过妹妹我吗?"德妃有些泣不成声,"我与王爷恩爱情深,而你陷我于不义之地,也令王爷难堪。听我的良言相劝,快些撤兵吧。"

"妹妹,事已至此,城破只在旦夕之间,我不会功败垂成。"吕嘉之意已决,"开弓没有回头箭了。"

"你若不撤兵,妹妹之命休矣。"

吕嘉狠下心来:"妹妹,你就记恨为兄吧,他们真敢害你,为兄我一定灭其九族满门。"

"兄长,你好自为之吧。"说着,德妃纵身从城头跳下。

"德妃!"赵兴扑上前去拉,可是迟了一步。

"妹妹!"吕嘉吼声震天。

德妃俯卧在地,摔得脑浆迸裂血肉模糊,风姿绰约的绝代佳人,转眼间已化作一具僵尸。

"爱妃,你死得好惨。"赵兴也止不住哀哀而泣。

赵太后心中虽说有几许悔意,她万没想到德妃如此刚烈,但她口气却是依然强硬:"死就死,贱人死有余辜。不要因为她的死而松懈斗志,赶紧准备迎击敌人更疯狂的进攻。"

吕嘉哭罢,擦去泪水,忍住悲伤,拔出腰间佩剑,大吼一声:"给我冲,一鼓作气攻下番禺,为我妹妹报仇!"

吕嘉部下的军队,潮水般涌上城墙。城上滚木擂石齐下,箭矢如雨,攻城的将士纷纷坠下。顶不住的兵卒,便退将下来。吕嘉见状,挥剑便杀:"都给我舍命进攻,攻上去有赏,后退者没命。"

将士们一见退后只有一死,就掉转身不顾一切向城头上冲锋。由于吕嘉手下兵力远远超过守城的官军,两刻钟之后,城墙失守。叛军打开城门,后续部队蜂拥而入。

赵兴一见城破,慌得不知如何是好:"怎么办?此番性命休矣。"

聂一毕竟是久经战阵:"千岁莫慌,随我从西门杀出。"此刻,他身边尚有千余人马,保护着赵兴、太后、赵日,在前杀开一条血路,直向西门冲去。然而,西门也已被叛军攻占,上万叛军从西门杀进城来。聂一见难以突出番禺城,只得退守王宫。

一刻钟后,吕嘉和余良领兵将王宫团团包围。四外喊声震天,赵兴全身战栗不止。他连声叹息:"悔不该当初要内附汉国,如今命在旦夕,而汉国救兵不至,这不是自己找死吗!"

聂一也觉愧对南越王:"千岁,汉主是不会坐观不救的,我想救兵也许就在路上,未到最后时刻,还是有希望的。"

"完了,彻底完了,番禺城都被攻破,这小小王宫,还不是不堪一击。"赵兴唉声叹气,"吕嘉是不会放过我的。"

赵太后动怒了:"你不是我的儿子,男子汉生而何欢死而何惧,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!"


分类:秦汉历史 书名:汉武帝 作者:王占君
《汉武帝》第七节 钩戈谋东宫|秦汉历史

《汉武帝》第七节 钩戈谋东宫


汉武帝征和二年(公元前91年),这个冬天奇寒无比,上元节的早晨,武帝还在沉沉酣睡。钩戈夫人却是已经醒了一个时辰了,因为被武帝拥在怀中,她担心惊了皇上的好梦,所以一直不敢擅动。望着武帝花白的鬓发,这个地位仅次于皇后的赵夫人,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。入宫以来的一幕幕往事,全都萦回飘浮在眼前。

姻缘本是前生定,无论你信与不信,它都在沿着这一自然法则行事,钩戈夫人与汉武帝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。那是六年前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,在河间国的官道上,刘彻巡游的车队浩浩荡荡在桃花和柳丝中向前行进。空气格外的清新,景致委实撩人,武帝高挑起车帘,贪看着沿途的胜景。一道水绿如蓝的溪流,一架蜿蜒的独木桥,十六岁的少女跷着金莲走过,摇晃的身躯像是微风摆动那岸边的绿柳,她俏皮地"咯咯"笑出声来。这笑声像悦耳的银铃,传到武帝耳中。于是,她被召到皇帝面前,她那光彩照人的容颜,立时令龙心大悦。武帝觉得,自己宫中成千上万的粉黛,在她面前全都黯然失色。

武帝决定收她入宫,对总管太监杨得意说:"此女貌压群芳,朕欲纳其为妃,问她家人何在?"

杨得意近前问道:"小女子姓甚名谁,家居何地?"

"民女姓赵,父母早亡,更无亲人。"

"你可愿入宫侍奉皇上?"

"得蒙万岁看中,是民女前世修来的福分。"她停顿一下,"只是民女天生有一奇病。"

杨得意与武帝对一下目光:"你且讲来。"

赵女伸出右手:"公公请看。"

一只粉拳,举在了杨得意面前,粉白细腻,煞是招人喜爱:"这,这就是一只拳头啊!"

"民女生来如此,业已十六年之久,一直不能伸开。"

"这倒是奇了。"杨得意言道,"我却是不信,你这是故弄玄虚。"

"公公可试着掰一掰。"

杨得意也就双手去掰那粉拳,尽管费尽气力,那拳合住就像生成长就一样,纹丝不动。

武帝来了兴致:"叫那民女近前,让朕来试上一试。"

赵女娇羞地移身至御车前,武帝将那粉拳放在掌中,先是把玩少许,之后轻轻一动,那五指随即伸开。赵女喜得跳了起来:"真是神了,果如当年那个神尼所言是我的缘分到了。"

"民女此话何意?"武帝颇感兴趣地发问。

"民女满月之日,曾有一尼僧来化缘,见我右拳紧握,是她言道,拳开之日,即我大婚之时。"她羞涩得红云扑面。

武帝不住称奇:"看来,这是前生的缘分,好吧,就叫你拳夫人吧。"

入宫后,武帝将她置于未央宫中的钩戈宫内,人们既叫她"拳夫人",又叫她"钩戈夫人"。四年前,她又生下了皇子,武帝疼爱有加,亲自取名刘不,字弗陵。俗话说,爱屋及乌,近几年武帝越发离不开他们母子,虽说不是专宠,一月之内倒有半月寝于钩戈宫。钩戈夫人见武帝宠幸,也就萌生了更大的心愿,她想让武帝废了现太子,而立弗陵为太子,自己做皇后,这样才不枉人生一场。这个想法她已向武帝提起多次,但武帝始终不置可否。

钩戈夫人凝视着武帝渐生的华发,以及松弛的皮肤和横竖成行的皱纹,想到了一句俗话,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,皇上说不定哪一天就撒手离去,这改立太子之事再不能延误了,一定要摊牌了。她下了决心,用纤纤玉手轻轻摇晃熟睡中的武帝:"万岁,醒醒,该起床了。"

武帝一惊,猛地坐起:"什么事?"

"啊,没事。"钩戈夫人甜媚地一笑,"妾妃见万岁睡得太沉,恐对身体有碍,故而呼唤圣上。"

武帝坐在那儿发呆。

钩戈夫人感到惹祸了:"万岁,妾妃是一番好心哪。"

按规矩,如果不是重大军情,或特殊大事,武帝在睡熟时是不准惊醒的:"你这是何苦,朕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。"

钩戈夫人此刻只得拿出看家本领,她像是受了天大委屈,故意抽嗒着:"人家一个人好没趣,叫醒你为的是说说话,你可倒好,将妾妃好心当成了驴肝肺。"

武帝最见不得她愁锁娥眉:"好了,快不要这样,朕看着心疼。说话就说话,有什么话就说吧。"

"万岁,妾妃想,当立我儿弗陵为太子。"

武帝一时间怔住了。

"万岁,你倒是答应啊。"

武帝显然是不悦:"你怎么突然间想起这个?"

钩戈夫人倒是直言不讳:"万岁年事渐高,我不能不为将来着想,我和弗陵儿都是卫皇后和太子的眼中钉,万岁百年之后有谁管我们母子?"

"你以为弗陵做了太子对你就有好处了?"武帝竟然发起火来,"今后休再提起此事!"

"万岁,你,你为何这般对待妾妃,我,我不活了。"钩戈夫人寻死觅活闹将起来。

武帝无奈又哄了一会儿:"朕是一番好意,弗陵真要立为太子,对你绝对是没有好处的。"

"我儿做太子,我就是皇后,怎会没好处?万岁你要给我说个明白。"钩戈夫人撒娇地摇着武帝。

"快别闹了,我心里烦着呢。"武帝岔开话头,"刚才梦中被你叫醒,这个梦现在还令朕心中不快。"

"万岁,说给妾妃听听。"

"告诉你又有何用?还不如朕憋在肚子里。"

"万岁,做了恶梦还是破解为好。"钩戈夫人提议,"何不叫来绣衣使者江充,他是善于解梦之人。"

"有理。"武帝对此表示赞同。近来,江充甚得武帝信任,以至封为绣衣使者,留在身边侍驾,不说言听计从,也是须臾不离左右。

江充知武帝随时召见,就住在未央宫中,故可随叫随到。他着纱毂禅衣,曲裾后垂交输,冠禅鲡步摇冠,飞缨翘羽。更兼人物魁岸,容貌甚壮,给人一种风流倜傥的感觉,又兼能言善辩,不光武帝喜欢,钩戈夫人也愿与其相处。

江充先拜武帝,再拜钩戈夫人:"娘娘千岁千千岁!"他用眼角扫视,是那种慑人魂魄的作用。

钩戈夫人故做不见:"以后不要与我多礼,快去侍候皇上吧。"

江充转对武帝:"万岁一大早召见,想必是有梦破解。"

"真神了。"武帝有几分惊喜,"你如何便知晓?"

"猜测而已。"江充并不沾沾自喜,"请万岁细道梦境。"

"是这样,"武帝说时脸色已是难看,"朕梦见一个光着身子的小木人,自言是朕孙儿,手拿一张弓,当面给朕一箭,射中了朕的面门,正难受之际,钩戈夫人恰恰将朕唤醒。"

"娘娘摇得好。"

"何以见得?"

"这样,万岁便有救了。"江充显然是讨好钩戈夫人,"不然万岁之难就无法破解了。"

武帝扭头看一眼钩戈夫人:"听江充之言,朕倒真要谢你了。"

"就是嘛!"钩戈夫人忘了江充在,有点撒娇的样子。

武帝回过头,面对江充:"好了,你给朕破解一下吧。"

江充早已心中有数,他想,丞相公孙贺一再贬斥自己祸国清谈,让万岁远离奸佞小人,何不借机除之。他几乎是不加思索:"万岁,弓者公也,孙者即孙,分明是天神在梦中示警,是公孙之流要加害陛下。"

"公孙,哪个公孙?"钩戈夫人问。

"怕是丞相公孙贺吧。"武帝首先想到了他。

钩戈夫人立刻附和:"我早就看他不地道,贼眉鼠眼的,他那个儿子,更不怎么样,父子一丘之貉。"

"江充,你意是指他否?"武帝要问个水落石出。

"臣不好指实,但梦象如此,万岁不能不防。"江充再拜,"臣还有话说。"

"你只管讲来。"

"万岁梦见是木人为祟,说明有人阴刻木人巫蠹皇上。就是将木人为万岁之身,日日作法烧符念咒,要害陛下性命。"

武帝未免急了:"这当如何破之?"

"只有找到木人,将其毁掉,方可免却万岁的灾祸。"

钩戈夫人一向在武帝面前比较随便:"万岁,此事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,就派江充为钦差查办吧。"

武帝思忖一下:"江充,朕即命你查办,务要找到木人,以绝祸根。"

"臣遵旨。"江充心中得意,但脸上一丝也看不出。

江充走后,钩戈夫人趴在武帝怀里嘤嘤地哭将起来。

"好好的,你这却又是为何?"

"妾妃担心"钩戈夫人欲言又止。

"担心什么?"

钩戈夫人在武帝怀中撒娇:"万岁,你要赦妾妃直言之罪。"

"有话就说嘛!"

"妾妃担心万岁百年之后。"

"百年之后怎样,谁还敢对你不恭?"武帝深信自己的权威,"朕待你们母子如何,难道他们还看不出?"

"万岁待我们母子越好,就越招人嫉。百年之后,卫皇后和太子还不把我们娘俩生吞活剥了。"

"谅他们也无此胆量。"

"哎呀我的万岁,你在世他们敢怒不敢言,你两眼一闭,还能管得了他们,我们母子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。"

"朕,朕不能让他们得逞。"

钩戈夫人一喜:"万岁答应立我儿为太子了?"

"我说过了,不要再有这非分之想。"武帝显出发烦的神情,"朕要你们祝颂时所说的万岁万万岁,朕要长生不老。"

"能做到?"

"朕一国之主,富有四海,惟我独尊,没有做不到的。"

"好像只有神仙才能长生不死。"

"上个月,有一方士名栾大者上书求见。称他在海上遇险为神仙所救,在仙山生活了三日,学得了长生不老之术。待被神仙送回人世,家中已是三年之久。朕将他留置馆驿,现今打定了主意,要召见他。"武帝表明下定了决心。

"万岁,妾妃也要见见这个栾神仙。"

"哎,你乃帝王爱妃,位次仅在皇后之下,凤仪岂能轻示外人。"武帝反对,"这是万万不可的。"

"不,妾妃一定要见。"钩戈夫人自有理由,"况且栾大是仙人,仙人是不会有凡心的。"

"这"武帝尚在犹豫。

钩戈夫人拿出她的看家本事,一双玉手不住摇动武帝的身躯:"妾妃就是要见嘛,万岁一定要答应我。"

武帝被他摇得心旌飘荡:"好,好,朕答应你就是。"

"这才是臣妾的好夫君。"钩戈夫人在武帝腮部重重一个响吻。

"成何体统!"武帝口头上故意责备,其实他爱钩戈夫人,就是喜欢她这个野劲。没有了那些大家闺秀的"行不露足笑不露齿"的循规蹈矩,也就多了难得一见的放浪。

传旨太监去后转回,武帝见他是只身归来,疑虑地问:"怎么,那栾大他不辞而别了?"

"非也,"太监答曰,"那栾大言道,他正要与仙人对话,待与仙人交谈之后,方能前来见驾。"


分类:秦汉历史 书名:汉武帝 作者:王占君